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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益記
歷程

與周益記的第一次獨處

2022 年 12 月 2 日

2012年夏天,經過簡單整理後,我終於能一個人在屋裡,搜尋年少記憶。

一樓的鐵眠床仍在但早已生鏽,蚊帳也殘破不堪。想起在這裡午睡時的黃昏餘暉,手中彷彿再次感受到鑄鐵的冰涼觸感。角落的保險箱有被撬過的痕跡,外門把明顯損壞,而且電視客廳裡的藤製搖椅也不見了。我心想這小偷還真識貨,躺在那張搖椅上可舒服呢。昔日接待貴賓的應接室空盪著,幾張螺鈿太師椅、大圓桌都在叔輩家了,只剩一張日本時代就有的大書桌,見證屋內事物與人們更迭來去。記得國中的時候隔壁是唱片行,我總愛在應接室寫功課,因為可以邊寫邊聽流行的民歌。以前庭院的牆邊有一盆曇花,阿嬤會提醒我晚上出來看它開花,如果剛好月明星稀,整個中庭會銀光閃閃,美到讓人出神。可惜曾經的美麗庭院如今卻佈滿雜草,放任生長的話,恐怕不出三個月就能跟人一般高。

荒廢的中庭很快就佈滿雜草。

走上二樓,阿嬤的銅眠床還在原處,但機械鐘和翻頁鐘收音機卻消失了,幸好雕刻繁複的西洋風格衣櫃只是被移動過而已。我的房間依舊沒變,熟悉的桌椅、木床,和透過六角採光罩射進來的光影好像穿梭了時光來擁抱回家的我。擺在母親房間的落地大鏡子,是大稻埕蓬萊閣結束時,阿嬤唯一拿回家的紀念物。

穿過神明廳,想起民國83年失竊的神像和祖先像,不禁唏噓。但仔細一看,神桌中央的雕花竟被挖走了。錯愕之餘,我困惑為何這些「雅賊」和收藏者要活生生把眼珠子挖走,還留下血淋淋的屍體。

阿公的黑色馬毛禮帽以及裝著它的皮箱。

不過這次巡視也有一些新發現。在神明廳後方的大桌上有個皮製提箱,裡面的黑色禮帽(雅瑮說是馬毛織的)帽緣繡著一行英文字——「B.Shu」。Shu是日文發音的「周」,B代表台語發音的「敏」,不會錯,這是阿公的帽子;在阿嬤床底發現的旅行箱上也有著一樣形式的縮寫。此外,在衣櫥內還幸運地找到一些字畫,尤其一幅穿著官服的女畫像,我看了十分驚訝,這也許就是叔叔、姑媽口中的「渣媒祖」,我的曾祖母——李氏桔。這些發現如同告訴我,我已不只是在修老房子,也是在整理、拼湊周家和這間房子的歷史。

衣櫃抽屜裡發現的女祖先畫像。

但,我究竟要怎麼做呢?

從清明到颱風季,屋瓦破損導致屋內潮濕、發霉,滴答聲不斷,甚至積水,白蟻蛀蝕的痕跡無處不在。一個人在偌大的周益記裡,雖然舊日記憶猶在,但是看著它不敵歲月日漸腐壞,覺得無能為力。

是,無能為力。

已然破洞見天的屋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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